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數年寒窗苦讀,他終於考中進士,等待朝廷任命的日子,便在洛陽找了間房子,深居簡出,讀書作畫,過著隱者生活。相鄰的柳尚與他素來交好,閒暇時兩人也曾煮酒論史。

春花落盡的時節,朝廷的委任也到了,要他即刻赴長安上任。看著明黃的詔書,他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是落了地。柳尚真心為他高興,卻也不免唏噓,此一別,不知何時再相見。

柳尚執意在家中為他送別,知他不喜人多,偌大庭院中只兩人喝酒聊天 Amway傳銷,賞花惜春。酒到酣處,兩人興致正濃,便叫家中歌女前來助興。

一曲悠揚的笛聲破空傳來,隨後是一眾嫋嫋身姿,走在中間的女子尤其奪目,清越的歌聲宛如流水汩汩而出,只一眼他便愣在當下,那姑娘若仙女下凡,怎麼流落人間?柳尚察覺出身邊好友細微的變化,順著他的目光望向正在唱歌的女子。

那女子叫沈真真,來府上不過幾日,本是良家女子,知書識字。此時,她正專心唱曲,身段輕盈,落落大方,絲毫沒想到自己的際遇會因一場宴飲發生改變。一曲唱畢,她施施然行禮,正準備抽身而退,卻被掌聲驚得一愣。她詫異地看著面前的男子,面容俊朗,氣度不凡。她平靜無波的心像是突然掉進一顆石子,蕩起層層漣漪。

“姑娘唱得真好。”這是他同她說的第一句話。她低下頭,臉色緋紅,局促得不知如何作答願景村 邪教

耳邊傳來笑聲,柳尚朗聲道:“賢弟可是喜歡真真?不如作詩一首作信物,由我做主將真真許給賢弟,賢弟走馬上任時,我定將真真送去。”

柳尚是征戰四方的將軍,快言快語頃刻道破他的心思,他看向她,膚如凝脂,唇如朱丹……所有美好的詞語都不足以形容她。他起身踱步,怕作得快了會讓她覺得草率,作得慢了會讓她鄙薄他的才識,生命中第一次如此手足無措。終於,他在忐忑中吟出一首詩:

冶豔出神仙,歌聲勝管弦。詞輕白纻曲,歌遏碧雲天。未擬生裴秀,如何乞鄭玄。不堪金穀水,橫過墜樓前。

詩詞似乎壯了他的膽子,他看向她,不再閃避,目光炯炯。卻發現她身形明顯一滯,低著頭看不清表情。他突然湧出無盡的惶恐,鄉試會試,他都沒有緊張,可在她面前,所有的自信都不復存在,他的勇氣丟盔棄甲。

莫不是她不願意跟著自己?席間半晌無語,氣氛尷尬護理服務。她盈盈一拜,轉身小步疾走。他悵然若失,連入口的美酒都失了滋味。

柳尚趁機打趣,“賢弟對真真一往情深啊。”

他笑得慘澹,大抵是他一廂情願吧,又何必強求?他起身辭謝,說自己新官上任,無暇顧及兒女情長,聲音不大不小,剛好能讓她聽到。那時他想,若兩人當真無緣,便給她自由。

不曾想柳尚還未開口,她卻突然跑到他面前,聲音清脆:“先生何故如此?”她臉頰上有兩片緋紅,忽閃的大眼睛像掛了露水,清澈明亮。他怦然一動,卻不知如何開口,囁嚅半晌也不成句。

柳尚見此情景,心中已是了然。讓僕人盡數離去,自己也默默離開。不知過了多久,時間仿佛靜止,只有不遠處流水潺潺,風聲細細。

“剛才為何要那麼說?”她忍不住將心底的疑惑吐出,卻又覺得失了矜持,“你明明已將那首詩作為定情信物給了我,怎能出爾反爾?”

他一愣,隨即了悟,眼中閃著欣喜的光芒,他沒將心底那份卑微道出,只輕輕擁她入懷,在心底悄悄許諾,只要等他幾個月,定讓她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姑娘。

他走後,柳尚為她另尋了住處。地方偏僻,她卻自得其樂。閑時她便為他縫製新衣,腦海中無數次想像著和他再見的場景。

長安是繁華地,數月不見,他可還會喜歡自己?她心中煩亂,放下手中針線,坐在梳粧檯前細細打量自己的容顏,眉似秋水,可似乎有些淡,眼如彎月,似乎又不怎麼得宜,臉上應再添些胭脂……她突然有些惱怒,當初只是一面之緣,她還未問清他的喜好,還不知道他的忌諱,兩人唯一的聯繫,便只有她藏著的一張紙。

那是他送給她的信物,飄逸的字寫在潔白的宣紙上,情深入墨。她輕撫上面的文字,百轉千回,鐫刻內中。

門外響起腳步聲,柳府僕人給她帶來消息,他已在長安赴任,即刻啟程將她送去長安。她內心欣喜,想著如果見到他,要為他唱新學的曲子,煲最拿手的湯。

她會像古書中的女子一樣,安靜地站在他身邊,陪他看細水長流。

她坐在馬車上,懷著對未來的嚮往朝他姍姍而來,卻在嘉祥驛被迫中止。所有的美夢被盡數打碎。他死了,沒有任何預兆。消息傳到她耳中,她根本不信,幾月前他還站在她身邊,信誓旦旦叫她等他,他溫潤的聲音至今還迴響在耳邊。

一聲脆響,眼前的瓷瓶被跌得粉碎,她眼睛微紅,扭頭跑回客房。房中斷斷續續傳出嗚咽聲,聽得人心酸。她又回到柳府,卻已物是人非。

柳尚問她今後打算,她藉口自己不祥,決意離開柳府,其實是不想觸景生情。柳尚隨後為她另尋了居所。她處在市井,卻遠離人群,她在院中種了四時盛開的花草,只因他曾感慨過一句春色易盡。

歲月眨眼即逝,轉眼又過去很久,久到她已成為白髮蒼蒼的老婦,久到她再不是他詩中描繪的女子。她還在等他,他答應過會同她白首不離。她握著那張紙,已看不清上面的詩句了,可那詩句卻拓進了她的心裏。

她還記得多年前的那場宴飲,春光大好,他溫潤地贊她一句:“姑娘唱得真好。”便是這一句,她決定將真心託付。她的記憶越來越差,可她還記得一個叫鄭還古的男子,送過她一首詩:不堪金穀水,橫過墜樓前。

溫暖的陽光下,她的嘴角掛著淺淺的笑。

鄭還古,元和初登第,寓東都,與柳尚將軍同巷。鄭調西都,柳設宴餞行,出家妓歌樂以送。內有一妓嬌美,鄭眷戀不已。柳謂曰:“此沈真真,本良家女,頗能文辭。請公一詞,以定情好。候公拜命,即當送賀。”

公欣然賦雲:“冶豔出神仙,歌聲勝管弦。詞輕白纻曲,歌遏碧雲天。未擬生裴秀,如何乞鄭玄。不堪金穀水,橫過墜樓前。”

柳大喜,俾真真拜謝。鄭至京,除國子博士。柳見除目,即送真真赴約。及嘉祥驛,聞還古物故而還。柳嗟歎,遂使別居。真真守節終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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